依潘公凯《中国现代美术之路》中的说法,“现代性事件”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巨大突变的总体”,是“在各方面都呈现出爆炸性的剧烈变化”。故他将“现代性事件”作为中国美术“现代性研究的本体”,并提出“就后发国家来说,突变的传递是非常重要的环节。”显然,这是针对中国现代美术的现实及其内在性质而提出的一个关键性概念。
什么才是美术的“现代性事件”?其事件本体又是什么?潘公凯引援了西方世界的例证,如14世纪以来,欧洲大陆出现了伸张人权、推崇科学、反对经院教条的思想解放运动,史称“文艺复兴”,之后经历了17世纪的英国工业革命与法国启蒙运动、18世纪美国独立战争及法国大革命,这些突发的带有革命性质的历史事件所构成的“整体的现代进程”,被称之为“现代性事件”,即“把人类的现代化进程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的现代性事件”。依据通常的理解,现代化就是一个过程的整体,而潘公凯是否意欲以“现代性事件”取代“现代化”?不是的,或者说不仅仅如此。他是将现代性与现代化作为“整体的现代进程的‘一体之两面’”,换言之,作为“整体的现代进程”的现代性事件同时涵括了现代性与现代化,并让二者成为其“一体两面”。在这一图式上,现代性与现代化都是“现代性事件”的外观,是“对现代进程的两种不同的视角和观察方法”,而“现代性事件”才是现代问题的本体,或曰事件本体。耐人思考的是,潘公凯为什么将现代性本体转换为“现代性事件”本体,从而将现代性往外推移?因为在本体之外,潘公凯发现了问题,即如何指称在制度层面上的现代变革,又如何指称在心性层面上的结构性转换?如果将前者指称为现代化,那么后者就是现代性;从现代性的视角去整体把握现代进程,便可触及“现代性事件”。对于本体性的概念,为什么要用“事件”来定义?我以为,这就是潘公凯的表述策略,他认为艺术的研究都必须回到事实与经验的层面,所以,他的本体性概念,也就采取了返回现象世界的表述方式,甚而将这种表述再度外化为“基于现代性反思的艺术史叙事”。依我的理解,潘公凯将这一观念性的图式空心化了,即抽空本体,或曰去除本体,让“现代性事件”成为一个具有包容性的“壳”概念。从这出发,我们又可发现,整个现代化的美术运动不就是去本体化的运动么?也许,这真的就是现代问题的本质所在。
以“现代性事件”囊括中国现代美术的整体进程,不啻是一次新的写作实践,可以让我们重新发现问题,重新调整叙事的策略与方式。当接触到潘公凯的这一概念时,我最关心的是他如何处理这整体进程中“突变的传递”,或者说,在他的“四大主义”中如何各自实现其爆炸式的发展,从而构成逻辑关联,成为整一性的表达。果然,他又引入了另一个相关概念,即“自觉”,是“自觉”引发突变。他十分强调“自觉”,以为基于个体心性的“自觉”,会引爆或传递突变,使各种力量聚合,从个体转向群体、阶级乃至上升为国家意志,这是“自觉”在主体问题上的纵向发展,而其横向作用则体现在“冲击-回应”这一现代化的模式结构中。可见,潘公凯理论框架的核心是主体性的存在,并通过主体行为的阐释来解决中国美术的现代转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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