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东方早报 早报记者 徐其勇 发自云南昆明、瑞丽
“钟雄‘跑路了’!”在这个夏天如同一枚炸弹搅动了云南玉商界的平静。
钟雄是谁?
钟雄,男,33岁,他善于“包装”自己,利用玉商界游戏规则的漏洞与人性的弱点,完成了建国以来最大的涉案金额达到10亿的翡翠投资骗局。其受害人范围之广泛,遍及云南、四川、广东等地以及邻国缅甸,致使多个富商瞬间倾家荡产。10个亿,摧毁的不仅是数百个家庭,还有玉商界传统的诚信体系。
昆明、腾冲、瑞丽,是云南省三大珠宝集散地。每年大量的翡翠原石从邻国缅甸运进来,经工匠们精心打造,各种价格不菲的翡翠件开始源源不断流入市场。做了5年珠宝生意的杨元,在云南珠宝行业里算是小有名气。今年3月初,经好友介绍,他结识了一位名叫钟雄的男子。
在杨元眼里,钟雄算是有钱人,每次见面迎接的不是“玛莎拉蒂”,就是“宾利”;据闻,戴在其手上的腕表价值百万,并且经常更换。在昆明城区某高档酒楼和会所请客吃饭,每次消费都在数千、上万元。结账时,钟雄招呼服务员,拿笔签单,富商派头十足。“服务员都喊他钟总,签单后走人了事。”杨元觉得攀了棵大树。“吃饭的高档酒楼和会所都是我自己的。”钟雄告诉杨元,自己做珠宝生意和投资多年,积累了不少高端客户,可以帮其代销珠宝。杨元信以为真,他不想丢掉这个客户资源。
3月11日,正在接洽客户的杨元突然接到钟雄电话,称北京和上海的几名客户需要翡翠件,让其立即带些来昆明。想到与钟雄是首次打交道,杨元很慎重,除挑选了自家店一些上等翡翠外,还特地从其他珠宝商处调了些货品。
只要谁家有客户资源,需要翡翠时可以在熟人间相互调货,便于给客户有更多选择。多年来,这在云南珠宝行业里已成惯例。
3月15日上午,杨元带上精心挑选的50个翡翠挂件驱车前往昆明与钟雄面见。这次见面,钟雄把地点选在了昆明五华区北城街的“禾和典藏行”。此前,钟雄告诉杨元,这个典藏行也是他自己经营的。
钟雄从杨元带来的50件翡翠里选中了13件,一番讨价还价,双方以540万元成交。钟雄给杨元出具了一张欠条,承诺3月17日付款。
两天后,杨元如约电话催款。钟雄告知,最近很忙,3月30日付清。在杨元看来,钟雄有实力,不会骗人。接下来,钟雄不断推迟付款时间,直到4月26日电话打不通,杨元才发现上当受骗。
原来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事后发现,这完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杨元回忆。
云南信息报编辑出的一本《钟表珠宝鉴赏月》生活杂志上,钟雄还曾以一名收藏家的身份出现。这篇占用两个版的专题这样描述钟雄:他搜集的各类名表有97块,每块表价值从数万至数百万元不等;在他的家里,还为这些腕表配置了专属房间;每个周末,他都要花上几个小时打理这些宝贝;腕表,是他快乐的源泉。
为骗取大家的信任,钟雄还精心把自己打造成“富二代”的形象。珠宝商们说,他经常在公开场合讲,其父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经营珠宝,在云南瑞丽、缅甸等地拥有多套高档别墅,还有一块价值20亿元的翡翠原料。事实并非如此。跟他有过多年交情的一名珠宝商称,他父亲仅是一名普通的老人而已,从未经营过珠宝,也没有别墅。
此外,钟雄还经常在其微信里晒他与各类世界名车的合影,其中不乏他在第十六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与多名影星的合照。他在朋友圈里称,电影节上的珠宝都是他赞助的。他的微信个性签名为:心怀三分利益,存七分仁益。
钟雄塑造自己的形象,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在与大家的交往过程中,他逐渐让自己“走上神坛”。由于钟雄的苦心经营,他的阔绰与实力深入人心,这也是导致很多人后来轻易上当的原因之一。
4月26日当晚20时,受骗的人相约前往昆明五华区公安分局经侦支队报案。接待的民警称,此属于经济纠纷,不予立案。然而听到此消息,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大喊大叫,有人欲跳楼,场面一片混乱。
五华区公安分局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最后指定辖区翠湖派出所受理此案。杨元等人说,当晚前来派出所报案的珠宝商有67人。
随后,钟雄卷走翡翠“跑路”的消息,迅速通过电话和微信在云南珠宝商中传递,并且持续发酵。有人开始在百度贴吧、收藏网上发布这一消息,同时附上有关钟雄的照片。甚至有珠宝商通过网络发布消息,愿自掏腰包悬赏10万元发动广大网友提供钟雄线索,一旦抓获立即兑现。
昆明市五华区公安分局迅速成立了专案组。5月3日16时许,在昆明北市区一出租房内,钟雄被专案组民警抓获。经审讯,嫌疑人钟雄对诈骗事实供认不讳,警方随后对其刑事拘留。6月初,昆明五华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对钟雄予以逮捕。有知情者称,钟雄原计划逃往美国,未料提前被抓捕。
早在今年4月24日,警方就接到有人举报钟雄以借代销翡翠的名义行骗。
据受害人的统计资料显示,此起骗局涉案金额至少10亿元。如果加上部分未报案(考虑到其他因素)的民间借贷资金,所涉金额更大。警方称,嫌疑人钟雄将诈骗来的翡翠以较低价格抵押给了典当行和小额贷款公司。目前,专案组已追回了部分被骗翡翠,其他被骗翡翠正全力追缴中,具体案情和相关情况随后将向社会公布。
然而,7月15日晚,10多名受害人联名向公安部等相关部门写信,他们怀疑,嫌疑人钟雄背后还有幕后推手。“他(指钟雄)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一骗局。”那么,骗来的巨额资金到底流向了哪里?我们等待调查的结果。
这场精心布局的翡翠投资骗局,让众多珠宝商几乎一夜间倾家荡产,同时搅乱多年来靠信誉交易的行规。“这些年,我们完全是靠信誉在做生意。”珠宝商曾美称,多年来,在云南珠宝行业里,已形成了同行间共享资源这一惯例,即熟人间相互借货已成常态。现在,盘根错节的债务链,已开始让部分珠宝商在这次危机中转行甚至关门倒闭。在他们眼里,资金链断裂可以生存,信誉扫地就陷入死局。“害怕被骗,大家相互间已不愿意调货。”一名经营户感叹。
(文中受害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