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宝山朱守城墓出土明代笔屏
屏风是中国古代的一项精彩而重要的发明,由这一基本形制,又衍生出多种便捷、好用的家居用器形式,值得我们仔细总结与盘点。在明清时代,案头小屏风就与毛笔插架结合起来,形成了颇受文人青睐的“笔屏”。
毛笔洗净之后,需要以笔尖朝上的方式竖置,这样笔头上的水液便自动流下,笔心逐渐干爽,也就不会沤烂,一如宋人赵希鹄《洞天清禄》“笔格辨”中所言:“洗笔讫,倒插案上,水流向下,不损烂笔心。”因此,至晚从汉晋时代起,就有各种形式的“笔插”,专用于倒插毛笔。
到明代,出现了笔插与袖珍小屏风合体的专用文房用具——“笔屏”。明人高濂《遵生八笺》“论文房器具”一节即有“笔屏”一条云:“宋人制有方玉、圆玉花板,内中做法,肖生山树禽鸟人物,种种精绝。此皆古人带板灯板,存无可用,以之镶屏插笔,觉甚相宜。大者长可四寸、高三寸。余斋一屏如之,制此似无弃物。有大理旧石,俨状山高月小者、东山月上者、万山春霭者,皆余目见,初非扭捏,俱方不盈尺,天生奇物,宝为此具,作毛中书屏翰,似亦得所。”
由之可知,明代文人颇喜欢笔屏,写下这条资料的作者便于书斋中设有其物。它移用了屏风的样式,一般会“镶屏”即嵌有屏心,但主要目的仍是在于“插笔”。笔屏讲究的是用材珍稀,制作精美,除实用功能之外,作为陈设品的性质也很鲜明。例如作者提倡的屏心材料,一种是宋代“带板灯”上遮光灯板原嵌的玉雕花牌,这些花牌皆由古代玉工搬用绘画题材,琢出山水树木、花鸟、人物的图案;一种是具有特殊纹理效果的大理石板,板面上的天然纹路看去类似文人写意风格的山水画,令人联想到山高月小、东山月上、万山春霭一类的画意。
令人惊喜的是,上海宝山明万历四年(1577)朱守城墓出土有一件典型的“笔屏”实物。这件笔屏实际上就是小屏风与架式笔插的合体,其形制为长方底座上升起一面小屏,屏框上半部嵌有一方大理石板,在这方大石板的下缘处伸出一个几字形横架。横架上开有四个圆孔,底座上位置对应地做有四个凹洞,正好可将毛笔插于其中。
此件明代笔屏实物采用紫檀木制作框架,嵌在屏心中的大理石板恰恰带有奇兀的天然纹路,石屏心的背面则为鸡翅木衬板。材料珍贵,设计精心,是这一件战胜了四个多世纪岁月的小巧文房的显著品质。它最多可插置四支毛笔,其实无论插笔与否,都是雅致而又悦目的装饰性陈设品。
明人崇尚天然纹理类似水墨山水画意的大理石板,流行以这种石板嵌在家具尤其是屏风上。朱守城墓出土笔屏恰恰是这一明人趣味的珍贵实物留存,屏心上几叠石纹如泼墨晕染成的层峦叠嶂,同时兼呈云峰怒奔、雪浪急涌之势,把今天画家们刻意“扭捏”出来的抽象画比得黯然无光。据《遵生八笺》可知,如此风格与档次的笔屏在明代是颇受热捧的文房用具。
相比之下,清代笔屏要更为雕琢、更加华美。因此,这一件文房用具可说体现着明代士大夫文化特有的气质与格调。由此看来,朱守城墓出土笔屏值得更多的重视,更高的评价。